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,吹落了宫紫风身上的八方不动符,她一旦能行动,立刻在满山烟雨中切切寻找着路潇遥。
忽见几个无间弟子讪讪走来,宫紫风作贼心虚,正想避开,其中一名弟子却是眼目精亮,为讨好大师姐,忙奔至面前,恭敬递上油纸伞,道:“师姐,你为何在山中奔走,还淋得湿漉漉?你可知树林里出大事了?”
宫紫风强作镇静,问起原由,方知玉冰华居然才是凶手,因而被下到囚牢,她惊愕中回忆起千尸冢的纠缠难解,不自觉地竟微感松了一口气,见师弟们疑惑地望着自己,忙装出大师姐派头,道:“我刚才发现有黑影逃往海边,这两日妖魔恐会出没,少了玉师兄,咱们得更上心,你们赶紧到海边梭巡,机灵些!”
得到大师姐命令,这几名弟子自是飞快而去。宫紫风见四下无人,又赶紧沿山坡搜索,终于见到路潇遥昏迷在草泥里,正想为她输入内力疗伤,远方黑暗中竟有一条纤秀人影飘然而至。
宫紫风一时惊慌,忙将路潇遥藏入矮树丛里,心想那人离得尚远,应不会瞧见自己作为,耳畔却赫然响起了莺声燕语:“宫姑娘,我和你一见如故,你若不弃,我就唤你声姐姐!”
宫紫风心口一跳,虽来不及回身反应,敏锐的应敌经验已令她先握紧剑柄。
然而,一只滑若白脂的玉掌更快地从后方按上她握剑的手,骇得她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,一回首,更是惊诧万分,来人竟是怎都不该出现的娇娆女子!
菊仙歌温香软腻地挨近宫紫风,看似十分亲热,实则恰好制住她反击或逃避的身形。
这一瞬,宫紫风身子动弹不得,心底却是惊雷电闪:“她看似纤弱,武功竟如此高明!听师弟们说,她不是该卧伤在床吗?”
又想菊仙歌如此潜伏无间必有图谋,不如先假意周旋,好打探情况,强颜笑道:“这可不行,我得唤你二嫂。”
菊仙歌微笑道:“我和君大爷并未成亲,你怎可唤我二嫂?”
宫紫风见她笑意如春,妩媚风情浑然天生,一时不禁自惭形秽:“所有女子的好处都被她占尽了,又有谁不喜欢她?就连我是女子也无法嫉妒,只有羡慕的份。”
但想起她的诡秘,却是一阵心寒,又道:“紫风是晚辈,不能失了礼数,敢问二嫂有何指教?”
菊仙歌仍按住宫紫风握剑的手,绣花鞋尖轻妙一挑,地上的油纸伞已旋飞入她另一手,为两人遮风挡雨,温婉地道:“说指教就见外了,咱们既是好姐妹,不如就说些体己话儿,姐姐,你可曾想过自己要什么?”
宫紫风微微呆愕,自己要什么?她从没想过,想起师门之训,蛾眉一挑,斩钉截铁道:“当然是为苍生斩妖除魔!”
在不明就理下,这该是最安全的答案。菊仙歌柔声道:“我说的不是无间,是你自己,否则,”她贴上宫紫风耳畔,语气微微一沉:“你为何这样对待路姑娘?她可不是妖魔。”
娇腻语气中,亮着明晃晃的威胁尖刺!“她终究是看见了!”
宫紫风娇躯微震,略一转思,即冷静下来,昂首道:“你若要说出这事,我也不怕,反正风小贼是杀靳师叔的凶手,无间人人得而诛之。而路师妹竟然与小贼胡通一气,搞得剑阵大乱,我当然要出手教训,好让她懂些礼数。”
菊仙歌微笑道:“姐姐既然什么都不怕,为何不直接找上风小贼?却要偷偷摸摸地藏起路姑娘?”
宫紫风大感不耐,呼斥道:“我几时藏了她?你再胡说八道,我就不客气了!”
按剑的手用力运劲,却始终未能拔出剑来!菊仙歌看透人心的媚眼,自是不放过外强中干、正自心虚的猎物,口中吐气如兰道:“姐姐并非气她坏了剑阵,你真正生气的是——风小贼大出锋头,可陪在他身边的却是这ㄚ头,不是你!你在路姑娘身上看到那个想任性妄为、不守教条的自己,你羡慕、你嫉妒,为什么她可以这样、你却不能?所以你决心拔除她,就像压抑住心中放纵的影子!”
宫紫风怒吼道:“疯女人!你究竟在胡扯什么!”
她的手青筋暴起,几乎就要拔剑杀了眼前这个女人。菊仙歌手上气劲一钻一卸,化解宫紫风拔剑的劲力,柔声道:“如果我说的不对,只是可笑而已,姐姐为何这般生气?我嫁给二爷后就是无间的人,当然站姐姐一边,你想清楚自己要什么,妹妹才好帮你。”
宫紫风不禁怔然:“她真要帮我吗?我要师兄垂爱吗?不……”
从前她虽仰慕玉冰华,但自从出现个风小刀,师兄的光环一点一滴、无可避免地黯淡下来。
她明白玉冰华的沮丧与无力,所以在七绝剑阵中猛下杀手,就是为了帮师兄,但仔细想想,除了希望在这个严峻的环境里有个强大的依靠外,自己对师兄真有深刻的爱恋吗?
剎那间,她明白在千尸冢时拼命抗拒,是因为意识到师父不再看重他了,他再无法成为自己的遮蔽,仅有的一丝爱慕情愫渐渐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却是轻鄙和怨怼,轻鄙的是,落魄剑客自然没有被仰慕的价值;
怨怼的是,多年的青春芳华全押错了注!菊仙歌朦胧又迷魅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你要的是有个英雄豪杰做自己的光环和依靠!你还想要……”
她顿了顿,美目一瞄,轻轻地道:“无间岛主夫人之位!”
宫紫风蓦地一震,潜藏深处的欲望竟被赤裸裸地挑了出来!
她深知自己绝不可能接位,玉冰华本是岛主最佳人选,却因眼前这女子闹了个身败名裂,自己的一切想望皆成了泡影,她想起菊仙歌是君无言的准夫人,心中暗恨:“原来她这般陷害大师兄,是为了让二师叔当上岛主!”
不由得冷哼一声,脸上满是鄙夷之色。菊仙歌低叹道:“我知道姐姐心里想什么,仙歌出身烟花之地,蒙二爷疼惜,已是万幸,若再坐岛主夫人之位,徒惹旁人讪笑而已。”
她深知把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摆在对方眼前,便是最易取得信任的时候。
宫紫风对她楚楚委屈的模样,不由得万般厌恶,怒道:“既然如此,你又来和我说什么胡话!”
菊仙歌看着始终挣脱不出掌心的猎物,心底泛起一阵冷笑,口里依然柔声道:“我说了,我和姐姐一见投缘,我只盼助姐姐当上岛主夫人,妹妹日后也就多个依靠。”
宫紫风暗生戒备:“原来她打的是这如意算盘,扶我上位后再帮她做事,可我若真成了岛主夫人,怎还由你摆布?”